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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代文豪:茅盾的一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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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7章

书籍名:《一代文豪:茅盾的一生》    作者:李广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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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出来迎接客人的是茅盾的儿媳陈小曼。她告诉来客沈老正在休息。来人说,他是《浙江日报》编辑部特地派来北京,请沈老为该报即将开辟的《寄语故乡》专栏题字和撰稿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陈小曼对他说:“沈老今年已经八十四岁,身体很虚弱,胃口不好,消瘦,体重才九十斤左右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视力也不了,一只眼睛几乎完全失明,另一只眼睛只有零点三的视力,因此不能多用眼力,因此不能多用眼力,对外约稿一般都辞谢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来客听说,有点失望。又听陈小曼说:“不过,爸爸经常向我们谈论起家乡的事,或许对你们的约稿会答应的。”来客又高兴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那位编辑走后,小曼把《浙江日报》社来人约稿的事给茅盾说了。老人答应给家乡的省报写一篇文章。而他体力实在不支,就口述了这篇文章,叫小曼代笔。这篇作于3月17日的《可爱的故乡》,是一篇蕴含着浓郁乡思的优美散文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茅盾让陈小曼把这篇散文,连同题写好的“寄语故乡”,挂号邮给《浙江日报》编辑部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《浙江日报》于1980年5月25日刊出了茅盾的题字和《可爱的故乡》后,给他寄去五十元稿费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茅盾听小曼说了以后,说道:“他们怎么给这么多稿费呢?稿费标准我是知道的,我们不能收这么多钱。你给他们退回四十元吧!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小曼写信告诉那位来约稿的编辑说:“稿费五十元收到了。你们给的稿费实在太多了,沈老让我退回四十元,留下十元,免得一点不收你们又再次寄来,这样大家都不安心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请体谅老人的心情,并转告一下财务部门,免得他们又将四十元退回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这件事使江坪同志很感动。他写道:“按理讲,一位中外闻名的作家,不顾年迈,为报纸写了一篇难得的散文,这五十元稿酬是不多的。但茅公并不这样看问题,而是把自己当作一名普通的作者。他对自己的要求有多么严格,考虑问题又是多么周到啊!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茅盾向来是如此对待稿酬的。比如1958年,百花文艺出版社将他在《文艺报》上连载的《夜读偶记》出版了单行本。出版社按规定给他寄来了上千元稿费。照说,收下这笔稿费也是合理的。然而,茅盾却立即致信出版社,说他只收一份稿酬,随即让人将这笔稿费如数退了回去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他对家里人说:“我的钱是很多,可是第一笔钱都是工作和写作得来的。不是劳动得来的报酬,我绝对不要!一本书,怎么能拿两份稿酬呢?!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家里人都觉得他说得在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韦韬和陈小曼得到老人的言传身教,在茅盾逝世后一直秉承这种教导。1983年,人民文学出版社开始陆续出版《茅盾全集》。这部全集共四十卷,有一千三百多万字。按照规定,韦韬他们能得一笔巨额稿酬。但是,韦韬和陈小曼联名写信给中国作家协会,将他们应得的《茅盾全集》稿费,全部捐赠给中国茅盾研究学会,作为开展学会活动和奖掖学术研究成果之用。

        六一、写回忆录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粉碎“四人帮”之后,茅盾复出。被迫搁笔十二年之后,他写作的热情像火山喷涌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《周总理挽诗二首》、《迅雷十月布昭苏》、《满江红·欢呼十一大胜利召开》、《鲁迅研究浅见》、《老兵的希望》、《贯彻双百方针,砸碎精神枷锁》等诗词文章在各种报刊杂志陆续发表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1977年初,一桩经过一年时间酝酿的大规模写作计划,在茅盾脑海中成熟了。这就是: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写回忆录。从1896年7月4日诞生之日起,茅盾已度过八十个春秋;如果从1916年参加商务印书馆编译所工作算起,他也已走过了六十年风风雨雨的道路。在回忆录的序里有这样一些话:“人到了老年,自知来日无多,回忆过去,凡所见所闻所亲身经历,一时都如断烂影片,呈现脑海。此时百感交集,又百无聊赖。于是便有把有生以来所见所闻所亲身经历者写出来的意念。”“一因幼年禀承慈训而养成之谨言慎行,至今未敢怠忽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二则我之一生,虽不足法尚可为戒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茅盾的不少朋友如沙汀、艾芜、田苗等人,也希望他早日把回忆录写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然而,这确实是一项巨大的工程他在致田苗的信里写道:“写我一生经过的事,此事想想不难,哪知一动手,才知道要找许多旧书、报来核实,那就费事了。”儿子、媳妇不在身边,又没有专门的助手。怎么办呢?他不得不写信给予有关的领导同志,请求给予他以帮助。1978年7月19日,茅盾经过再三考虑,给予周而复写信说:“动手写《回忆录》(我平生经过的事,多方面而又复杂),感到如果不是浮光掠影而是具体且正确,必须查阅大量旧报刊,以资确定事件发生的年月日,参与其事的人的姓名(这些人的姓名我现在都记不真了)。工作量很大,而且我精力日衰,左目失明,右目仅0.3视力,阅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写都极慢,用脑也不能持久,用脑半小时必须休息一段时间,需要有人帮助搜集材料,笔录我的口授.恐已往的经验,从外找人,都不合适.于是想到我的儿子韦韬(在延安时叫沈霜,也许您认识);他是我大半生活中以始终在我身边的唯一的确良个人了.有些事或人,我一时想不起来,他常能提供线索.我觉得要助手,只有他合适.他现名韦韬,在解放军政治学院校刊当编译。我想借调到身边工作一、二年。为此,我已写信给中央军委罗瑞卿秘书长,希望他能同意借调。为了尽快办成此事,希望您从中大力促进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最近(本月七日半夜)在卧室中摔了一跤,虽未伤筋骨,至今腰部仍然酸痛,因而更感到家中没有亲人(男的)之不便(白天除我之外,家中没有男人),如能借调他(韦韬)来,既便于我写《回忆录》,也对我的生活起居有便宜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至今写字尚手抖,都是本月七日半夜摔了一跤之后果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信中所写的“在卧室中摔了一跤“,是指7月7日夜里发生的事。他是习惯于独宿的,那天晚上由于服安眠药过了量,半夜起床小解时,因头晕、脚软而摔倒了。他不愿意深夜叫醒别人,而是自己用双手撑持着身体,一寸一寸地挪到床前,但是却站不起来,挣扎了约摸一个钟头,最后总算抓住床栏,撑起身躯爬上床去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即使在这种情况下,茅盾还坚持写作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后来,韦韬终于来到了他的身边。老人有了助手,查找资料的事可以让儿子去做了。而写作,他仍然亲自握笔,艰难地一个字、一个字地写在稿纸上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有些老朋友来拜访他,他就抓住机会核对记忆中的人名、事件。有一天,阳翰笙来探望他,还没谈上几句,茅盾突然问起1926年北伐军打到汉口的事来:“那时是不是有一个人叫陈启修?“阳翰笙答道:“有,是《中央日报》的主编。“他又问:“那人的另一个名字是不是叫陈豹隐?“对方回答:“是,是同一个人。“阳翰笙告别后想,他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人来?后来才明白:“是在思考他的回忆录,是在核对他记忆的人和事是否准确。他对工作、对创作这样的一丝不苟、严肃认真,实在令人感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又有一天,孔罗荪去盾他。他要孔罗荪替他查一查:黎烈文什么时候接手主编《自由谈》?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什么时候离开?什么时候去主持《中流》?孔罗荪便找当年在上海、并经常为《自由谈》写稿的文学史家唐涛,弄清楚了告诉茅盾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还有一天,葛一虹来拜访茅盾说,“上了年岁的人只能写写回忆了,极其偶然也写点旧诗。“他看到葛一虹带来他们几个在1946年游西湖时拍的照片,有茅公和夫人孔德止,还有洪深、赵清阁、凤子、阳翰笙、陈白尘和他自己。看到一张在西泠印社拍的合影,茅盾拿起细细端详了一下说,”太小了,看不清,得用放大镜了。“葛一虹说:“那次相偕上市场习金华火腿,您指给我们看如何挑选上好的,当时您自己就买了两段上腰峰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归途中,您还说怎样来烧汤或蒸切,才够滋味。“茅盾笑了。送葛一虹走时,看到孙女儿在玩,茅盾好像被什么事触动了,又问葛一虹:“记得在桂林时曾经有一封信托你带信住重庆,是不是?“葛一虹说确有此事。那是葛一虹在1942年搭机飞往重庆前夕,茅盾夫妇去看望他,交给他一封给爱女沈霞的家书,嘱咐他务必尽快妥交转去。葛一虹告诉茅盾:“寻信是我面呈总理的,谅必转送到延安无疑。“茅盾说:“我一直不能确定带信的人是以群还是你,现在算弄明白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为了查找或核实材料,茅盾还发信到各地,请亲戚、朋友们帮助。如上海的越清阁就接到茅盾的信,要她帮助回忆一下三十年代及四十年代几个历史时期,他们同客一地的某些文艺活动情况。赵清阁为此写道:“他记不清了,我也印象模糊,而我被他的严谨认真、一丝不苟的负责态度而感动,就代他从旁不解,力求准确符实,然后提供他参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楼适夷说,每次与茅公见面,常谈起他在写的回忆录。显然,“他准备以晚年的岁月,全力完成这部最后的力作。为了写作,许多活动他不参加;为了写作,他放弃了游览与休息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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